(原标题:我们专访了罗德奖首批中国得主,聊了聊如何拿到48万奖学金上牛津)
被称为“世上最难申请奖学金”的罗德奖,每年申请人数超过1.2万,录取名额83人,申请成功率不到0.7%。明年9月,毕业于浙江大学的张淳映将带着每学年48万的奖学金,前往牛津大学攻读博士学位,成为终身“罗德学者”。
挂掉确认获奖的电话后,张淳映花了好一会儿才摆脱那种强烈的不真实感。三个月以前,她还在犹豫是否申请。如今,她已经是罗德奖的中国首批得主之一。哈佛教授桑德尔、美国前总统克林顿都是罗德奖得主。
今年是罗德奖成立113年来首次进入中国。由姚明、徐小平等9人组成的评委团,从上千名申请者中选出了4位获奖者。除浙大的张淳映外,另外三位得主分别来自清华、北大和复旦。
在递交给组委会的申请材料里,张淳映陈述了建立一个媒体平台的梦想。这个媒体平台要追踪公共政策的实施和影响,“关注实实在在的人”。
目前,她正在哥伦比大学新闻学院攻读硕士。拿到罗德奖第二天,她就回了纽约,继续硕士课程。 《Esquire时尚先生》第一时间连线了这位新晋的罗德学者,和她聊了聊自己的故事。
Esquire时尚先生:怎么知道罗德奖的?请跟我们介绍一下申请过程。
张淳映:第一次听说是在今年夏天。在浙大的时候参加了一个组织叫“晨兴文化中国人才计划”。这个组织的主要负责人之一陈乐宗,跟牛津有很多联系,他那时就知牛津的罗德奖学金项目会开放给中国。
这个组织的负责老师周生春,正好也是我本科的经济学导师。在我离开中国来美国之前,我去拜访他的时候,他就跟我说,到了美国以后可以关注一下这个项目。
Esquire时尚先生:当时为什么犹豫是否申请?
张淳映:刚刚到美国的时候,学业特别紧张,当时就没有想要申请。这个项目的截止日期是9月25号。大概在9月23号的时候,周老师因为看望女儿来了纽约,顺便就见了一下他的学生。饭桌上他问我有没有。我说我没申请,感觉忙不过来。周老师说你还是应该去看一下,能抓住这个机会最好。后来我回去就查了一下。结果特别神奇,它出了一个新的PDF文件。截止时间改成了10月9号。延长了两周。
我就想,ok,现在我多了两周的时间,那我就做一下吧。
Esquire时尚先生:所以是很幸运的一件事,正好导师来了美国。
张淳映:机缘巧合。如果我毕业前不去看望我导师,也不会知道这个项目。他在纽约的时候,刚好又卡在那几天告诉我这个事情。我让在路透社实习时的老师帮我提交推荐信,她去度假了,10月8号才回来。所以我在10月9号凌晨才提交的application,所有的时间都刚好凑巧了。
Esquire时尚先生:面试时都问了什么样的问题?
张淳映:评委们问问题的质量很棒,作为一个记者的职业特性就是,听到一个好的问题你就会很开心。就觉得他们问得非常切中要害。
有一个比较好玩的问题是“你觉得什么是人性?”,是汤玫捷问的。
Esquire时尚先生:你怎么回答的?
张淳映:这个问题太大了,我没有办法回答。但从我采访的经验当中。我观察到两点,第一点就是人性是没有绝对善恶的,很多传统观念中的弱势者,他们在镜头面前也展现出不少欺骗,相互利用的一面。
第二点是,人性有很多共通之处,人都希望被尊重。在美国刚来学新闻的时候,我问我的教授说,我们是学生,发表不了东西,别人为什么要接受我们采访,没有任何好处呀。他就跟我说,sometimes you just need to be there, listen to them, making them believe that their life really matters。这个事情对我触动很大。人都希望被尊重、被倾听。这两点可能是我在人性上面最大的观察吧。
Esquire时尚先生:面试的时候还有什么有意思的事?
张淳映:晚宴的饭很好吃算吗(笑)。
Esquire 时尚先生:你提到说自己想做一个媒体平台,能不能解释一下?
张淳映:我想做一个媒体平台,它会关注政策影响下的个体。很多时候政策解读,都是一个以统计学为基础的东西。你会看到很多数字,模型。但是实际上每条政策出台以后影响的人,都是实实在在的个体。比如受计划生育影响的黑户,失独家庭,为了生孩子产生的移民潮等。他们都是一个个家庭,一个个具体的故事。一项政策导致他们的生活发生了巨大的改变。
我以后想做的媒体平台,就是想关注这样的政策底下,被影响到的个人的人生。现在我们也在出台各种各样的政策,如果100年后,我这个平台还在运转,有人想了解某个领域,比如教育制度,那他顺着我这个平台的时间点往回看100年,他能很清晰地看到一条政策发展的脉络,和它底下影响的人的人生。有点像一个新闻的博物馆。
Esquire 时尚先生:有点像崔永元做的口述历史。
张淳映:这个和口述历史非常像,我自己也对口述历史非常感兴趣。我觉得做新闻的人会很有想做口述史的冲动。我是想在当中注入更多新闻的元素,可能会有很条线并行。会很重报道,很重写作。
Esquire时尚先生:罗德奖的竞争非常激烈,你觉得自己最后能被选中的原因是什么?
张淳映:他们有一个正式的说法,是“your passion in journalism and your dedication to Chinese society.”我感觉应该有两个原因吧,如果说passion的话,尤其是对于公共服务的激情这块,其实最后的16个候选人都很好。我在酒会上面也跟他们很多人聊过,他们对于自己投入的领域,真的都很有热情。
我有一点讨巧的是,我很喜欢讲故事,我基本上所有的面试问题都是用故事回答的。我已经不习惯别的语言方式了。做新闻做了这么久,哥大新闻学院就告诉我,要讲细节,telling details。可能这些听上去会更有意思一些。
Esquire 时尚先生:获得罗德奖对你的意义?
张淳映:拿到这个奖之后,我打电话给我的导师。他讲了句很好玩的话,“很棒,你又有几年自由的时间了。”对我个人而言,这是对我最大的意义。我本科过得非常非常忙,非常非常辛苦。然后研究生,刚刚进校就要开始找工作,每天都处在很大的焦虑当中。
我现在就很开心,拿到罗德奖学金当天下午我们就要下学期选课。我就选了人物专访。但如果我要考虑找工作的话,很显然我会去选一些新媒体、数据、视频这样技术性的课。现在我可以去学一些自己真正感兴趣的东西,而不用考虑现实的因素。
第二个就是我在牛津有两三年的时间,不用担心经济上的问题,有着全世界最好的老师,同学。然后在一个不像在纽约这么繁华的地方,去想自己下一步怎么走,有足够多的时间去积蓄能量。这个时间对我来说非常非常宝贵。
Esquire 时尚先生:有人评论罗德奖是精英主义的游戏,你怎么看这样的声音?
张淳映:其实罗德奖的申请是对全世界的华人都开放的,没有什么211,985的限制。今年的最后16个候选人中有一个来自深圳大学,这所大学应该就既不是985也不是211。其实我听说还有很多常春藤的人报名,包括哈佛,耶鲁这样的学校,但是他们也并没有进入final。
我很诚恳地讲一句,在中国,或者说在这个世界上,想要在一个相对来说比较一般的环境中脱颖而出,很难。因为你需要足够多的信息,需要足够多的资源。而这些东西是所谓精英大学可以提供给你的。所以选拔的结果展示出来可能就是(精英主义的)。
我觉得我已经占用了很好的教育资源了,有很多别人都没有渠道去接触的资源和经历,比如很多人可能都不知道罗德奖的存在。所以我更想给别人去打开更多的渠道,就是“the greater the opportunity you have, the greater responsibility ’’。
文/陈耀霖 编辑/钱杨